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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法律的“奥卡姆剃刀” |
| 2009-9-28 |
奥卡姆剃刀原则：“如无必要，勿增实体”。适用于法律就是务必“简单，清晰”。
法律人最重要的是要有清晰的法律思维，精巧地解剖法律关系，把复杂的简单化，把具体的抽象化，然后采取法律行动。就如医生看病，望闻问切确诊病因，再对症下药。
我常做的一件事情，就是整理卷宗。一边把每页纸都铺平对齐按序排放，一边把不需要的文件理出来。多余的文件，非但重复，而且会扰乱思维。整理的时候也是一个思维有序化过程：案子的事实是什么，要点是什么？现在看到的是真相，还是冰山一角？证据能证明什么，还缺什么？案子的法律关系是什么，权利和义务如何？对手会采取何种策略，应该如何因应？随着案情的进展，每次的整理阅读，都有不同的感受，尤其领会细节中所包含的信息。
奥卡姆剃刀体现在文书上，是标题主义，集中精力打歼灭战。我代理词和辩护词的第一句，永远是整个段落的中心意思，言简意赅，不枝不蔓，开门见山，让读者一看就明白。这也是当法官养成的习惯。法官没功夫去仔细读律师的文书，需要最简单的、最突出的、最清晰的主题概括，才能吸引读下去。所以，行文须如《左传》的高度意思概括，须如《史记》句句考证有出处，须如《红楼梦》直抵人心。不必重复自己的意思，不需强调自己的意见，一气呵成，浑然天成，其意自在其中。
奥卡姆剃刀表现在言语上，则是说到位，点到为止，不缺言，不废话。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，但对于同一案由的案子而言，大多数还是相同的，不同之处，也就不过几个点。点到这些点子上，就抓住了主旨。当然，出于执业需要，律师的言论通常带有表演色彩，因为除了给法庭专业人士听以外，还要给当事人等听。不过，这也正是法律的普世性体现，法律要让每个人都懂，而不是垄断在法律人之手。
法律思维的深浅（深度）、宽窄（广度）、角度（切入点）之分，是大律师和小律师之最明显区别处。如围棋的专业棋手和业余棋手之别。专业思维是系统的、全面的、深入的，每一招都要想到后5步，对于诉讼一启动，就会深度布局，如一次诉讼为多次诉讼打预备战役，一审为二审做准备等。而业余思维，则是走一步看一步，最多走一步看二步，对于诉讼的变化和可能发生的问题，缺乏全局的规划和应变。
法律思维来自经验，也来自逻辑。就逻辑而言，德国法最精准。譬如，3张10元钱，去买2瓶矿泉水和一个茶杯，存在7个法律行为。买卖合同是1个，交付3张钱是3个，交付2矿泉水和1茶杯是3个。又比如意思表示，存在行为意识，表示意识，行动意识3个层次。
但逻辑仅仅是对部分真理的表达，而经验则包含了未能被认识的真理，能克服不可能之逻辑，故霍姆斯说，法律是的生命是经验，而非逻辑。这点上，普通法的“遵循先例”，是累积经验，前辈法律人的绞尽脑汁都在其中，并且对新生的事物，是创造法律去具体对待。因此，普通法是整个事实生长出来的，活力非凡。而成文法，则是先定框架，再裁剪事实，以事实去适应法律，大有本末颠倒之嫌。
托尔斯泰说，好的家庭总是相似的，不好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对于法律的理解也一样，各有各的观点，如山中草木，高高低低，错落层致，很自然。英雄所见略同，只在一定的高度达成共识。法律充满了争议，在矛盾中在力量对比中匍匐发展。是故，言之有理，持之有故，自圆其说是法律人最通常做的事了。法律人的思维是圆的，编的故事剧本有曲折，但有合于常理，不出意外。法律根据经验在判断事理，因为大多数事情合于经验，但出错也不可避免的，因为事情总会有意外，因为事理可能被预先设计。所以，法律解决了普通人的普通事务，但会陷入聪明人的圈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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